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，餘念覺得不可思議，堂堂市狀元，竟然想著覆讀？若他們真的覆讀，他可以想象到老許的臉色。

一定是七彩斑斕的黑。

"才不要覆讀，就算是覆讀也是我，而不是我們。"餘念翻身躺在床上，一雙明亮的眼平靜的看著頭頂，"我沒有名校情結，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。"沒有華麗的詞藻堆砌，沒有誇張的情感表達，餘念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平常的話。這些話，卻猶如雨滴，一滴一滴落在他心尖，在上面泛起一陣陣漣漪。

是啊，他們只是想陪伴對方罷了。

餘念沒有回房間睡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擅自修改了蕭妄的自願，讓他良心不安，還是因為拒絕了男友的愛而愧疚，亦或者是因為男友的無私付出而自慚形愧。

或者是都有吧。

他沒有名校情結，在他前世二十一年加今世兩年的日子裏，他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。

所以最初意識到自己喜歡蕭妄，定下這個目標時，還沒有拼盡全力。直到第二次第三次，一次一次的確定這個目標。

很奇怪，他起初明明不在乎的。

他從前從未想過把T大定為目標，重活一世，他只想考個普普通通的學校，出來後找個普通工作。卻在一次一次的自我暗示下，這個目標變成他的願望。

他現在竟然覺得不甘心。

他看了看身旁的人。

優秀的戀人真的讓人很有壓力啊。

生活仿佛又恢覆了平靜，直到錄取通知下來，蕭妄看到T大的錄取短信。

紛亂覆雜的內心中，蘊含的所有情緒，他都不知道其中代表了什麽，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，獨獨缺了喜悅。

餘念收到的是C大的，他同時看到了蕭妄的短信。

"恭喜啊，親愛的。"餘念心虛的抱住他親一口，往常必會被回吻，這次蕭妄卻紋絲不動。

看著短信，化身雕塑。

餘念緊張的松開他，默默坐遠了些。

死一般的寂靜。

時間仿佛被凝固。

"你修改我志願了？"蕭妄的聲音沈的滴水。

"我......是。"餘念揪著衣角，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蕭妄。

蕭妄閉上眼，疲憊的問："為什麽。""我不想你因為我放棄更好的學校，這不值得。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牛比的，我希望他不被任何事情所束縛，我希望他得到最好的。""可是，我最牛比的就是有這麽好的男朋友，我最希望的就是被男朋友管著，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和男朋友一直在一起一秒都不要分開。"蕭妄握住他的手，道："念念，學歷並不是唯一的。""我不需要學歷，我如果缺錢，我可以回家繼承家產。"餘念抽了抽嘴角，如此理直氣壯的說缺錢就回家繼承家產是什麽操作？！這一點這不符合狗血校園網男主設定！

蕭妄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破壞氣氛，他咳了一聲，強迫餘念嚴肅的看著他。

"我說的你都明白嗎？""明白，咱不缺錢。"餘念佯裝幸福的倒在他的懷中，開玩笑道："唉，我以後是不是也要為錢多的花不完而發愁呢？""以你現在的花錢速度，以後確實要發愁。不對，話題跑偏了。"他發現了，餘念一尷尬就愛轉移話題。

兩人進行了深度交流後，蕭妄發現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，也不留著餘念鬧，帶著他下樓把錄取學校匯報給蕭氏夫婦。

"哎呀，真棒。"蕭夫人笑著把兩人的錄取短信拍完發了朋友圈，然後一個勁兒的誇他們。

蕭妄應了幾句後發現餘念的心不在焉，蕭夫人也發現了，住了嘴，還以為自己戳到他傷心點了。

是啊，兩人都沒法在一個學校，可不得傷心嗎。

她斟酌了好久才開口道："不在一個學校也沒關系，以後阿姨再北京給你們買房，你們搬出來住，白天雖然分開上課，晚上還能一起睡不是？"她語出驚人，直把正喝咖啡的蕭銳澤驚的噴了，嗆到咖啡後咳得上氣不接下氣，眼睛瞪得把眼角細紋都瞪平了。

哈！這是什麽親媽？剛上大學就買房給兒子和戀人同居，可把她能的。

餘念也驚，他心中一直有個疑惑，就是蕭夫人為何如此快接受他們，甚至對他這樣好。如果僅僅是想通了，那也未免太快了，說是魏其的功勞，那魏其的效率也快的太過驚人。

蕭夫人正一邊埋怨一邊給蕭先生擦身上沾著的咖啡漬，蕭銳澤享受完夫人的服務，才戚戚然放下咖啡。

下次夫人說話，可千萬不能喝任何東西，這咖啡還怪燙的。

"房子不用買了，我查過了，我買的房正好位於C大和T大中間區域，離C大更近。""啥？你買了房？"蕭銳澤驚訝的能吞下一頭牛。"你哪來那麽多錢？"還好他放下了咖啡。

蕭夫人得意的瞥了他一眼："喲，這是你不知道啊，我老早就知道了，哼。"蕭銳澤無情拆穿："得意什麽，肯定是魏其那小子告訴你的，我們兒子，跟舅舅親，不跟爹娘親。"這是他們夫妻日常小情趣，餘念最愛看，他希望他們以後也能這樣，恩愛兩不疑。

蕭妄握住他的手，"這樣，就什麽也不用擔心了吧。""擔心什麽？"餘念疑惑的看他。

"你剛剛愁眉苦臉的不是在擔心這個？"蕭妄也疑惑，同時疑惑的還有蕭夫人。

"當然不是啦。"餘念哭笑不得，隨後嘆了口氣。

"我在想餘德厚，我考上大學的事要不要告訴他。雖然他挺混蛋的，但有時候對我還不錯，我想要不要告訴他。"說完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。

"好奇怪，我還以為考完試他會關心一下我，我在醫院時會看一下我，結果都沒有。即使這樣，我還是想告訴他這個消息。"說完後，他發現在場的人，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。

什麽情況？餘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"我說錯什麽了嗎？"蕭夫人的視線挪到蕭妄身上，蕭銳澤低頭看報，蕭妄低頭沈思。

"發生什麽事了嗎？"蕭妄忽然拉著他起身出門，"帶你去一個地方。"這次是蕭妄自己開車，車子在平坦的大路一路開向偏僻崎嶇的小路，顛顛簸簸最後停在了一個墓園外。

"你還記得，你的母親遷墓的事嗎，她遷的就是這裏。"他指著幹凈整潔的墓園，手指指引他看向前面一排排的墓碑。他輕輕的牽著他走近墓園，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墓碑。

餘念還在想，為什麽蕭妄知道這裏而他不知道，蕭妄就帶他停在了深處一個墓碑前。

隨後他看到了墓碑上的一張黑白合照。

一道晴天霹靂，直接把餘念劈的腦子空白一片。

"如你所見，他們合葬了。"蕭妄說出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時，自然的仿佛在問他午飯吃什麽。

"餘德厚又喝酒鬧事，被打死了嗎？"餘念想，喝酒死的，這是餘德厚唯一一種，讓他不會傷心的死法。

蕭妄笑了笑："你就這麽認為吧。"只要你心裏能好受點。

"別鬧，把事實告訴我。"餘念把微微顫抖的手藏進口袋裏，擠出一個微笑。

"不想笑就別笑吧，難看。"蕭妄把人抱進懷裏，緩緩把事情經過告訴他。末了安慰他別難過。

餘念埋在他的心口，嗤笑一聲道："我有什麽可難過的，反正我又不是他真正的兒子，我怎麽會為一個酒鬼難過呢。"沈默半響，餘念又暴躁的說："好吧，我確實有點難過，但更多的是愧疚。""嗯？"蕭妄不明白他在愧疚什麽。

"是我加速了他的死亡。他應該有這打算很久了，攢夠給妻子遷墓的錢，就自殺合葬什麽的。他原本沒那麽快攢夠錢的，是我給了他八千。"埋在胸口的聲音悶悶的，聽不出情緒。

蕭妄收緊手臂的力道。

"別多想，或許這就是他想要的，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的結局。"餘念又笑了："你說他怎麽這麽傻，傻得讓人恨，當他的兒子太慘了。他就沒把兒子放在心上吧。因為不想兒子和他有太深的感情，而借著酒勁家暴十多年，就是想死後，兒子不要太傷心。""他是傻比嗎？"餘念真覺得餘德厚腦子有坑，坑的是長期被家暴，變得敏感自卑的"餘念"。"我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憐。"斬釘截鐵說完這句話後，蕭妄察覺到胸口涼涼的，已經濕了一塊。

蕭妄無聲無息的拍著他的後背。

那天，他們一起從墓園回到餘德厚家，他趁著餘念上廁所，把餘德厚手機裏存的餘念的號碼換成自己的。

因為直覺告訴他，餘德厚會發生什麽事，而這件事很可能影響餘念。

經過十幾天的等待，五月最後一天，他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，詢問他是否是餘德厚的家屬。

蕭妄表面答是，心裏默默加了句兒婿也是家屬。

之後，警察便通知他處理餘德厚的後事。去了醫院認領了屍體，他獨自一人跟著殯儀館走完了全程。看著這個酒鬼，從一具冰冷的屍體，化為灰白色的骨灰，再和另一罐骨灰長埋地底。

"所以，我連他化成灰的樣子都沒見過。"餘念自嘲一笑，心中不知是何感受。

說傷心他沒多傷心，畢竟和餘德厚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，可說不傷心吧，心中卻總有種被什麽東西堵住的感覺。

"你怪我嗎？"蕭妄心情忐忑。

"不怪，你是為我好，謝謝你，為我承擔了這麽多。"餘念對著墓碑拜了三拜，拉著蕭妄離開了墓園。

......三天後，餘念已經放下餘德厚的死，在這最悠閑的時候，準備和蕭妄出門畢業旅行。

正收拾行李呢，餘念接到一個來自B市的電話。

放下行李，示意正在收拾行李的蕭妄後，餘念去了安靜的地方接聽。

"餵你好。""你好，請問你是餘念嗎？"電話裏是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，她一共問了三個問題，第一他的名字，第二他的學號，第三他是不是曾經在B市的雜志社發表過一篇關於孤兒院的論文。

一一對上後，對方微笑著解釋自己是T大教務處的。

餘念呆滯的進了房間。

"怎麽了？接個電話怎麽魂都丟了？"蕭妄上前擔憂的摸他的臉。

"蕭妄。""嗯？""啊啊啊啊！蕭妄！我愛你！"餘念猛的撲到蕭妄身上，毫無準備的人被一個一百多斤的人一撲，幾乎沒有反應時間，直接被撲的倒進腳下的行李箱裏。

哢嚓一聲，行李箱不堪負重的裂開了。

問完三個問題，T大教務處的工作人員告訴他，他的論文被一個副教授看上了，要破格招收他，並提醒他考慮清楚後在二十四小時內填著特招生信息申請。

"我們可以在一個學校了。"餘念高興的原地爆炸。

"太好了。""快快快，現在填。"餘念蹦起來，火急火燎回房間搬電腦寫申請。蕭妄看了眼亂七八糟的房間，權衡之下，默默跟去了餘念的房間。

看來這旅行得延期了呀。

花了半個小時把申請表填完，餘念心還未放下，直到他收到了T大錄取通知書。

蕭夫人高興的不得了，第二天又發了一條朋友圈，然後又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好菜。

餐桌上，蕭夫人給了餘念一個紅包，厚厚一沓。餘念連忙推拒，他住這兒已經是占人便宜了，怎麽還能要他們的錢呢。

蕭夫人不滿的瞪他，"怎麽了，我給我兒媳婦紅包，你客氣什麽呀。"兒媳婦......餘念臉爆紅，躊躇片刻，只能收下紅包小聲說謝謝。

"我也想通了，我一個名牌大學畢業受過高等教育的高材生，更不能歧視性少數群體。""以前是我鉆牛角尖了，把我自己痛苦的經歷我對我父親的怨恨，轉移到這個群體上。"想到魏其對她說的話，她不禁有些羞愧。

"沒小孩就沒小孩吧，反正生小孩那麽痛苦，不生還好受點。"以前生蕭妄的時候，她大出血差點就去了，至此留下了很深的陰影，不敢再生二胎。

蕭夫人看著兩個樣貌出眾的男孩，說："我希望，你們能走到最後，可別讓媽失望哦。"情緒能感染身邊人，蕭妄桌子下的手一下握住餘念，側頭看著餘念盛滿感動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鄭重許下承諾。

"我會愛你一輩子。"餘念笑出一對酒窩："嗯，我也是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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